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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遥喜


雪地上刺骨的寒意,贯穿进她的肺腑。可能多年以后,她才恍然为何自己一生惧寒,原来皆是因此。

  突然临近的身影,着一身黑金丝细纹长袍。袍子很长,长及厚雪边沿,衣角边也有微微沾湿。

  “殿下,就是她。可真叫弟兄们好找……”身边有人在低声交耳,她自小无师自通其闻轻言、嗅薄味之能,能听到这些自然不在话下。

  她已经没有气力再挣扎,任凭这些人将她一把扛上肩头。撑着一双倔强的眼,只能看着地面上背离博王府的脚后跟,一步一步行至未知。

  眼眶湿热,她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念想。

  恍惚间,她被人甩到潮湿的地面上,坚硬的青石板硌得她生疼。

  “别让她死了,抓点药把命续着就行。”这冰冷的语调,让她莫名想深深刻在脑海。

  这伙人,恐怕就是那些人之间的一伙吧!越想越恨,她暗暗蓄力,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一鼓作气爬起身直冲那冰冷身影撞去。

  “狗贼,去死吧!”

  确在快触及那人时,那人一脚正中下怀。被临空抛起的她以为自己这便要死了,嘴角一抹释然的笑意,在冬阳里显得格外刺眼。

  ‘师父,茯茶想回家……’仿佛眼前师父的影子正在朝她挥手,师父笑的好温柔,她好想念这样的感觉。

  回家了,终于可以回家了。好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噩梦,等她梦醒,所有的人都会在睁眼的那一刻出现在书院里……

  城郊一处较谧静的老宅中,一个消瘦的女子正在阁楼观望。

  崔姨为若兰披上绒裘披风,言语间亦是较往常柔和许多,“姑娘莫要再上这阁楼吹寒风,吹坏了身子可不好。”

  “你说殿下这几日为何还不来看我呢?”女子痴痴望着城中方向,满脸的向往。

  “许是朝里又有大事,殿下是为天下者,无暇后眷自是常理。姑娘还是宽心些,说不定又几日,殿下便来了。”

  “为天下者!”若兰闻言一丝苦笑,瞬间觉得自己这般痴等是多么可笑。

  为天下者,是为至尊者。他心怀天下,大成之时自然拥这世间绝色。自己不过苍茫众生里一小小尘埃,与他自是从出生便有云泥之别。

  有幸得他年少时眷顾,若兰觉得很知足。若说这一辈子都能得他记挂,她宁愿这一世与他永诀空成恨。

  “不来便不来吧,待他忙完肯定会想起来看我。”

  “这般想就对了,姑娘往后跟着殿下住进宫,还能少了日日相见吗?”

  “是啊。”若兰听崔姨这番话,脸色倒是回暖不少。“崔姨,伙房里可否还能寻些软食来?我饿得慌。”

  “呀!有,有有。姑娘稍等,老身马上端来。”

  崔姨也是一时欢喜,没做多想就忙着奔去伙房找吃食。姑娘自从归来,便吃不下多少东西,整个人眼看着日渐消瘦。每次送去屋内的饭菜,有时几乎未觉有用过的痕迹。

  可待她才行至走廊,姑娘的身影也仿佛一片秋叶翩然落下。

  “姑娘……快来人啊……”

  疾呼中,老宅的谧静在尘硝弥漫间被打破。

  年期将至,家家户户皆在奔忙年底的最后一日忙碌。可今时这日,于郢王府来说,还真是忙碌到分身乏术。

  北征军死伤无数,首将王彦章多次请旨撤兵,快马送进东都的十几封上奏,都如同石沉大海了无音讯。

  王彦章仔细打听下,才晓梁帝称病,已多日不朝了。无奈之下,北征军的密函便只能转送郢王府。

  晌午,周来将膳房备的热食移至偏房,默默看一眼忙得忘乎所以的王爷,只得叹口气再悄摸的退下。

  校场备选过完年入伍的一些官宦子弟情况,都还未理完。承父皇看重,这些天父皇称病,朝中大小事皆予他来代劳。而桌上积压成山的奏本,只是看着都觉得瘆人。

  今日送来的军情急奏中,边境各处大致太平,只有这北征首将王将军的密函,来的较之其他就频繁许多。如他没记错,现在呈在桌案上的,已是他批阅奏本以来第十封北征密函。

  ‘距殿下亲临抚慰军心,已有月余。北地严寒疾苦,战备防寒物料短缺,频出将士冻死于寒疾。两军对垒,战死沙场不枉七尺男儿命,不战而败毙于寒天冷地,真是羞了铁骨魂。末将无能,不忍见军中大好儿郎死的憋屈,只能叨扰殿下,代三军将士恳请郢王殿下,为无辜儿郎们谏言。王彦章奉上。’

  看完密函,郢王朱友珪好看的眉紧锁,用食指揉了下太阳穴,合上密函放置一侧。

  如今朝中文武言和已有暖色。只要他继续笼络,架空支持朱友文的中坚力量,那都是指日可待。

  父皇终日纵情声色,身体康泰明显日渐耗损。早已是板上鱼肉的老帝王,何惧?大梁,他志在必得。

  他自有记忆以来,便是疾苦的军营里,周遭人鄙视的眼神,亲生父亲视若无物的背影。

  记得幼时有次受了委屈,哭着去寻娘亲。刚掀开门帘,便见娘亲如犬般被拴在营帐梁柱上。有人拿软鞭抽打她,有人骑在她身上笑的欢畅,小小的他怒火中烧,拔出地上散落的寒刃冲那些人刺去。

  那次往后,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,才第一次同他说了话。

  ‘好小子,叫什么?’

  ‘遥喜。’

  ‘遥喜?听着像个奴才。’

  ‘我娘亲给我起的,不是奴才。’

  ‘你娘好歹随军前,还算名门闺秀,起名竟这般……’

  ‘不许你说我娘亲,我杀了你。’

  ‘哈哈,杀我?那也得等你骨头长硬些。’

  记忆中他这么和颜悦色的模样真的好少,或许在他的眼里,娘亲要不是因为有个孩子,恐怕一生都将被拴桎在营帐中。

  梁帝本就不惜命,推行的‘跋队斩’手段,于军中人人谈之色变。而梁军向来凶残,这也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实。很多百姓在听闻梁军压境时,皆闻风丧胆疲于奔命。

  北征军这次一路北上,所到之处皆是遍地荒凉,除了能堆积成山的守军尸体,城中空巷尽是人去楼空。转眼入冬,燕地苦寒非常。朝中防寒预备又迟迟没消息,寒意袭来一夜间倒下大片,更有伤兵不待伤愈,便已冻死他乡。

  朱友珪知王彦章难处。可他若真插手这次‘班师回朝’的请命,性疑如梁帝,稍有差池他便命如覆水。

  回首往事,宣武大将军氏叔琮当年狱中喊冤,“卖我性命,欲塞天下之谤,其如神理何!”曾触动多少武将忠义之心,可终了,还是不能唤回梁帝的‘收回成命’。氏叔琮自梁帝初入世,便追随在左右。不管流落街头还是封王拜将,是身陷囫囵还是展翅飞扬,他都誓死相随。

  形同氏叔琮将军这般,大梁初立都躲不过梁帝的猜疑,何况是他?

  他只不过梁帝眼中,一个好笑的意外。

  批阅奏章的同时,他的目光还是会被北征军密函吸引。沙场征战多年,遍尝生死见惯伤痛,他明白远赴沙疆后的迷茫惆怅。

  “王爷,不好了,王爷不……”周来才退下不久,又慌张的返来。

  “慌乱成这般,你当还在营中不成?”朱友珪瞟一眼周来,继续翻看奏章。“何事能叫你如此慌乱?缓些道来。”

  “呼,启禀王爷,是若兰姑娘。”

  “若兰?她怎了?”一听若兰二字,朱友珪面色瞬间凝重。

  “若兰姑娘今晨气色见好,自请上阁楼散心,却不慎坠落……”

  “什么?这么大的事,怎不提早来禀。”朱友珪一着急,起身站起来不慎掀翻刚翻开的一本弹劾某州吏的奏折。“你!回来再罚你,现速去备马,去一趟老宅。”

  “哈?是。”

  周来一脸不解,看着火急火燎的王爷,他在心里嘀咕。‘不是你叫我缓些道来吗?还说回来再罚我,这?我犯着谁了我?’

  晌午端进偏房的饭菜颗粒未动,偏房的人影却已经不见。

  一骑风尘呼啸而去,街角一直关注郢王府动静的青衣男子,将碗中浓茶一饮而尽,放下茶钱压低帽檐直奔那一骑风尘而去。

  郢王府中,管家唤走两名正在后庭除草的仆女,带至王爷批阅奏章的偏房,命其打扫。

  管家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俩,即使手脚戴着镣铐,二女动作都挺麻利,不消半刻屋内规整的有如新规。

  收拾完毕,管家唤二仆女离去,仆女们轻声应道,“是。”

  仆女垂头尾随,其中一仆女面目娟秀,即是垂头也难掩她秀色。

  行至暗廊处,管家突而止步。

  二仆女亦止于其身后,娟秀仆女更是身体稍微朝后微撤。

  管家洞察其举止,快手揪住该仆女衣领,拢过其娇小身躯。另只手直抓仆女两颊,迫其不得不与他相视。

  “小阿水,你以为你还逃得出我手心吗?”

  另一仆女观此景,吓得赶紧伏地,瘦小的身体也瑟瑟发抖。

  管家瞟一眼地上那仆女,眼中满是狂妄。凑近娟秀仆女鼻息,仆女波澜不惊的眼眸让他兴奋不已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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