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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九章 蝼蛄


多日来,茯茶接连咯血,除了不再喊头疼,大病之后恍若换了一个人似的。

  絮妍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,经阿虎被劫的事后,絮妍就再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。

  茯茶的记忆确实越来越差,正如师父所说,她应该很快就要忘记阿虎这个人了。絮妍望着静默的茯茶,心里说不出的慌张。

  师父说茯茶癔症严重,若她失去活着的信念,极有可能自寻短见。

  阿虎是天囚族仅剩的后人,这两年茯茶专心致力保留天囚族,想必也是在皇陵时,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屠受了刺激。所以那癔症应是早就藏于她脑中,只是这次被信赖的人囚禁,才给她病症爆发的机会。

  正伦不打算帮茯茶治病,说辞是,认为茯茶心事太重,不如任其忘记一切,简单快乐的留在扬州。

  只不过,近来茯茶时好时坏,清醒时抓着絮妍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,只有不清醒时,才会消停些。要么睡觉,要么自己跟自己玩闹嬉笑。

  这样的日子过去大半个月,絮妍心里说不出哪里不好,可就是觉得对不起茯茶。

  若是知道去并州,茯茶再回时会变成这样,可能她无论怎样也会阻止茯茶。

  时哭时笑的茯茶,常常莫名其妙就情绪不稳,这与师父医书上说的病症相似。絮妍极害怕茯茶伤心时自寻短见,雇了十几个下人轮流守在其身边,还经常带回一些小玩意。

  这日,正伦需要陪徐知训调查军中细作的事,就不与絮妍同回小居。

  絮妍依照惯例给茯茶带回街上叫卖的糖人。

  只是行至小居附近,一种不好的预感让絮妍心神不宁。抬眼看向小居的大门,她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劲,敏锐的身手让她较之常人更精准的判断,使她有种‘暂时归不得’的直觉。

  细思之下,絮妍大概能猜到,这诡秘被跟踪的不适感,想必不会是别人了。

  打她跟着师父来扬州起,这种不舒服,好似被窥探的感觉,就如影随形的跟在她左右。无论是她去哪,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也就随之去到哪。

  起初她习以为常,这种觊觎她的眼神又不是没见过。她虽然讨厌,可也因为没有碍于她和师父的生活,所以就没有太过在意。

  如今茯茶的身份,不便在扬州被人识破。

  这让絮妍顿时如临大敌。雇的那十几个下人,都是事先被无双查过底细的百姓,所以她能很好的掌控这些人。而徐知训的人就不同了,徐知训是淮南大将军徐温的儿子,掌淮南半数以上的军权。

  他在淮南的势力,可不是絮妍能想象的。不敢说整个淮南,至少整个扬州,应是处处都藏了徐知训的眼线。

  师父曾明言,‘徐知训这个人,即便其知晓了我们过多秘密,也不能擅动他。’

  絮妍不懂师父的盘算,但师父说的话,她都深信不疑。

  徐知训这个人,除了常盯着她看这件事使人厌恶,好像也并没有做什么让她和师父为难的事。既然师父说不动他,那便不动。

  眼下不能让徐知训派来的人觉察茯茶的存在,她必须想个两全的办法。

  不让茯茶的身份公诸于世,也不能让徐知训再试探自己。

  看了看手里还未化的糖人,絮妍转而朝扬州城最热闹的大街走去……

  而还未知情的正伦,还在专司密辛的神秘部门‘蝼蛄’总部。也不知这徐知训突然从哪搬出近千份卷宗,说是都已被证实,这些卷宗上标记的人,都可能是梁人派来的暗桩。

  正伦不遗余力清除梁人的暗桩,不仅是担心茯茶的身份被人揭穿。更多的,是忧心朱温被他藏在淮南的事暴露。

  如今因茯茶未死的消息而失了理智的朱锽,正不惜一切代价的在各大藩国找寻可疑人。

  大梁正处战事频发期间,这茯茶的内忧未结,外患又如火如荼,怎能不叫梁人年轻的皇帝为难。

  当初将两个徒弟都送至梁境,他本计划着让絮妍去到哀帝身边,好保全哀帝羸弱性命。

  谁知他的计划赶不上梁人的变化多端,不待絮妍入宫,朱温便将哀帝囚去了曹州。这是他最悔不当初的一件事!

  可后来事已至此,絮妍泥足深陷不得脱身,他本来可以救,却因为忧心日后不能造成朱友珪对絮妍的怨,眼睁睁放弃了搭救絮妍的机会。

  而最让他难受的,是絮妍从苦夙那听来实情,竟安静的可怕。

  她不哭不闹,当得知他是间接造成她们师姐妹万劫不复的魁首,她一笑而过。

  若絮妍能像茯茶那样,知道是他坑害了她们,便在他面前撒泼一番。也许他的心里,还会好受些。

  是他利用了絮妍的心,也同样肮脏了自己的感情。

  辗转反侧之际,他依然觉得不后悔。因为舍小赚大的买卖,他还没有亏。

  仔细翻看徐知训送来的卷宗,正伦发现出了许多错处。

  不似他之前查出来的卷宗记载,这些出错的卷宗,都像是被什么人故意抹去了什么。就连笔触都惊人的相似!

  正伦不再继续翻阅,合上卷轴起身,行至其他仔细比对的同僚身边,“今日,大家都辛苦了。且先放下手中事务,中场歇息片刻,正伦有话要说。”

  那些人都是蝼蛄特意挑选出来的人,每一个都承载了淮南太多密辛。

  用徐知训的话说,这些人,就是他老爹徐温的神秘之师。

  正伦嘴角永都是含着笑意的,不管他是喜是怒,没人能看到他情绪的起伏。

  待这些人都静了,正伦说,“扬州城里有作案记录的暗桩,尚有八十九人。其中属市井小贩居多,也不乏有两三妓子。可这些人中,真正渗透颇深的几乎没有。诸位,可知为何?”

  “为何啊?”

  “不知道啊!”

  房中众人开始交头接耳,悉悉索索说个不停。

  “……因为有暗桩入了蝼蛄!”正伦突然呵斥,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。

  这声呵斥也成功吸引了徐知训的注意。

  正伦的声音不大,却能让房中所有人都听见。“所有卷宗和记录里,没有关于淮南所有能接触政权的人员。可我今日所阅卷轴,都有被人修改的痕迹。”

  “正伦何出此言?可有依据?”徐知训问到。

  “这明显被人动过的墨痕还未干透,大哥将卷宗带来蝼蛄前,可曾检查仔细?”

  徐知训拿过卷宗来看,拇指在字迹上摩擦,果然,墨痕在纸上被推开。明显是还未干透的墨汁,这肯定不是他来蝼蛄前被人做的手脚。

  从卷宗被他的人抬进蝼蛄库房,他再差人去找正伦前来,这其中算算,可有近两个时辰的时间,这批卷宗的身边无人看守。

  “好啊!妈了个巴子,蝼蛄出内鬼了!来啊,给我把这里围了,一只苍蝇都不许给老子放跑。”

  “得令。”从门外闯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兵士,各个凶神恶煞的样子,吓得蝼蛄里一群文人战战兢兢。

  “大哥不妨查查看,今日出入蝼蛄库房的人里,可否有人双手都能字画。这些卷宗上千份,纵使有两个时辰,也非一人能及时完成。”

  “好!”徐知训听到正伦的建议,朝那些士兵大声说,“给我一个一个的查,今日不排查清楚,谁都别想出这大门。”

  蝼蛄挑选的人,大多都是淮南政要各部的人才。

  是徐温暗中组建的神秘力量,是整个淮南藩国最为隐秘的组织。这里不仅有通晓天下局势的谋士,也有精通各个藩国地理风情的能人,更有淮南最大的情报网。

  正伦也是这两年,才被徐温选入蝼蛄。所以在这之前,正伦只知暗门对蝼蛄的初步了解,却不知道蝼蛄的真实实力。

  当他被蝼蛄的体系和壮大震惊后,某种威胁性的预感,让他生出‘毁之,若未,再渗透其中’的想法。

  是的,这么大的蝼蛄,迟早能查出他是暗门幕后之人。

  而暗门与建业书院的关系,也会不攻自破。试问一个牵涉江湖的人,又能在政权之间游走,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存在……

  徐温近来好像很‘关心’他,几次召徐知训去南宫说话,竟都选在了避开他的时段。

  正伦或许已经猜到些风声,毕竟徐知勉离奇死在了河东。而他,又或是唯一知道线索的人。徐温在扬州城的家人几乎所剩无几,想要人丁繁盛,那恐是没个好几年是不可能了。这样一来,老家的徐家人自然成为了,徐温想要壮大家族的希望。

  徐知训粗鄙的性格,向来都耐不住。

  看着房中那群唯唯诺诺的读书人,他实在懒得等。索性大刀一抽,朝其中一人伏案的桌角砍去。

  “快给老子写!再缩着拖延老子时间,一刀一个,砍完尔等再去找你们家眷,老子一门接着一门的砍,就不信砍不断根!”

  那群文弱读书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恶霸,更有胆小者,吓得落了泪。

  “士可杀,不可辱。大梁来的暗桩是我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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