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0章 弹劾云逍子?不,你们想谋反!
去年末,刘宗周被崇祯痛斥为‘腐儒’,辞去顺天府尹一职,然后四处游学。
前几天,刘宗周本在山西的书院讲学,听到江南士子进京告御状的事情,星夜兼程赶到京城。
刘宗周、黄道周这‘二周’,今天出现在这里,为官员和士子们站台,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
二人都是最为传统守旧的那一类大儒。
‘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’,这种理念,在他们的思想中早就根深蒂固。
云逍在江南以铁腕手段整治士绅,触及到了二人的底线,他们又怎能坐得住?
此时二人却又站出来力挺崇祯,同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
‘二周’酸是酸了一些,尤其是刘宗周,可都有着一腔正气。
对于江南的现状,二人还真的是痛心疾首。
黄道周还只是在讲学的时候,痛斥江南士绅。
刘宗周则是专门写文章,愤怒地大骂江南士绅(这是史实)。
这就是腐儒的可敬之处,他们固然很迂腐固执,然而他们的气节却是要甩那些道德君子几十条大街。
大明亡国时,以身殉国的绝大多数是这一类人。
黄道周,明亡后四处奔走,后来抗清失败被俘,洪承畴前去劝降,被其写诗羞辱。
刑场上,黄道周向南方再拜,撕裂衣服,咬破手指,留了一封血书送给家人:“纲常万古,节义千秋;天地知我,家人无忧。”
临刑前,黄道周大呼:天下哪能有怕死的黄道周呢?
一直到他的头被刽子手砍掉,身子却依然笔直地竖立不倒。
死后,人们从衣服里发现“大明孤臣黄道周”七个大字。
后来连螨清的那个败家皇帝,都不得不评价黄道周:不愧一代完人!
刘宗周致仕后,一直在江南闭门做学问。
南明朝廷亡了之后,他效法伯夷叔齐绝食而死。
其子遵照他的遗命,在棺材上写道:皇明蕺山长念台刘子之柩。
此时崇祯列举江南士绅七宗罪,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二周,自然不能昧着良心帮江南士绅说话。
崇祯看了二人一眼,微微颔首,然后看向众人,漠然说道:“诸位,还有什么想要分辨的?”
众人面面相觑。
两位大儒都出来作证了,还怎么狡辩?
再说在场的这些官员,也不全都是良心被狗吃了,事实就摆在那里,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。
况且皇帝能说出这些话,手头上还不知道掌握了多少证据,东厂的王承恩,此时就在江南呢!
再强辩下去,等会儿摆出确凿的证据,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。
别的不说,要是提到哪家士绅的丑闻,事情传扬出去,那名声还不臭遍天下?
“你们来告诉朕,你们这次所作所为,到底是为民请命,还是为了一己之私?”
“是真的‘担道义’,还是‘谋稻粱’?”
崇祯言辞犀利,字字诛心。
下方鸦雀无声。
沉寂了片刻。
黄道周大声进言:“江南积弊重重,这是实情,然治大国如烹小鲜,解决江南沉疴,万万不能操之过急,当徐徐图之!”
“徐徐图之?”
崇祯呵呵一笑,“朕也想徐徐图之,可江南士绅们不允许啊!”
一边说着,一边站起身来。
“自前宋开始,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。”
“大明对士绅优抚有加,如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”
“士绅们依然还不知足,稍有不如意,殴打官员者有之,冲击官府者有之,像今天这样逼宫的,亦有之!”
“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?你们是要把这个‘共’字取了,想独占天下!”
崇祯声色俱厉,满脸杀机。
四周的锦衣卫、禁军,无不手握兵刃,浓烈的肃杀之气扩散开来。
天威之下,众人无不心惊胆战,纷纷跪地。
陈祖苞颤声说道:“陛下言重了,臣等,受之不起!”
“你做了什么,自己还不清楚?还有什么是你受不起的?”
崇祯一声冷笑,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。
这话可就诛心了,就差没把‘谋逆’二字说出来。
众人闻言,无不大惊失色。
“臣联名大臣们弹劾云逍子,只是出于公义,绝无任何私心!”
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然而陛下所言,臣不懂,不敢受,更不能受!”
陈祖苞顾不得地面滚烫,伏地连连叩首。
众人也都觉得崇祯在危言耸听。
不就是弹劾云逍子吗,居然扯到谋反上面了,这未免也太牵强了!
“不见棺材不掉泪!”
崇祯冷哼一声,随即沉声喝道:“曹化淳,将陈祖苞的奏章,当众念来!”
侍立在銮驾旁的曹化淳站出来,双手捧着一份奏折,当众大声宣读。
内容正是弹劾云逍的,虽然罪状只有两条,却是引经据典,旁征博引,堪称是一篇锦绣文章。
众人面面相觑,奏章一点毛病都没有啊,从哪儿看出来是要谋反?
崇祯挥挥手,“刘兴祚,再给所有人都开开眼。”
刘兴祚捧着一份案卷,从中取出笔录,大声念了出来,其内容,正是陈之遴与张溥密商的全过程。
陈之遴听了几句,顿时脸色惨白,通体发凉,瘫倒在地上。
众人听着听着,从其中嗅出非同寻常的味道来。
张溥因牵扯谋害先帝及当今皇帝的大案中,这才被捉拿入狱,关押在锦衣卫诏狱之中。
陈之遴竟收买锦衣卫,潜入诏狱与张溥密商。
而他的父亲陈祖苞以及三十多名大臣,联名弹劾云逍子的奏章,完全是按照张溥所说写成的。
这都不是重点。
重点是,张溥是谋害皇帝的重犯。
大臣与张溥合谋,联合百官弹劾,同时又有江南士子伏阙诉冤,逼宫皇帝……
这么一联想,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!
陈祖苞、陈之遴父子,以及江南士绅,这是,这真的是要谋反啊!
除了那些脑袋被驴踢了的生员,在场的没有一个是笨蛋。
他们意识到,事情已经不再是江南士绅想要扳倒云逍子那么简单了,而是谋逆大案!
那就不奉陪了……人们纷纷远离陈家父子。
“陛下,臣冤枉,臣绝无谋逆之心……”
陈祖苞连连叩首,头破血流,依然磕头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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