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二


  “怎么又是我?”考拉喜欢睡懒觉,中午起床已算早起。

  我嘻皮笑脸地将一杯热牛奶送到她手中。

  “老板,您见多识广,人脉也广,陈牧野房子的事,务必尽快帮我搞定啊!”

  “卖房请找中介。”她冷眼看下牛奶杯,头往沙发上靠。

  “就是不能找中介嘛。”

  考拉讶然抬起头。

  “为了省中介费?”

  我很轻的嗯了一声。

  “那我有什么好处?”考拉问我。

  和商人谈条件,我疯了。

  我凑近她。

  “老板,您最近可有什么烦恼?”

  她甩甩头发。

  “烦恼?还真有。”她用手撑住脑袋。“么么甜品店已经开了三家店,但讲实话,三家店目前的整体运营状况只能算正常,有时候会有一种赔钱赚吆喝的感觉,身心疲惫,心力不足,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瓶颈期吧,一想到那十家店的目标,我就焦虑,怕等不到十家,头发就会掉光光。”

  经营甜品店明明就比找个好男人要难!朱朱坐趟飞机就遇到了非她不娶的浩南。

  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
  “可能还是要做些推广活动,也尝试过一些,效果并不明显。”她说。

  “没关系,我帮你想办法。”我安慰她。

  她冷笑一声。

  “你连工作都没有。能有什么办法?”

  “你先说说看,想让你的么么甜品事业怎么突破?”

  “嗯……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啊!不温不火。”

  “明白,想再火一把?我们来个交易,我三天后交出推广企划方案。如果你满意,陈牧野房子的事你负责在一周之内搞定。成不成交?”

  考拉接过我手中的牛奶,露出怀疑的表情。

  “三天?你确定?”

  “确定!谁反悔谁滚出地球!”

  “喂,我可没有答应你。“

  “那你答不答应?”

  “为了一个叫陈牧野的普通朋友你敢这么拼?你还是毒死我好了。”考拉将牛奶喝光,嚷着要我再给她来一杯。

  “死之前先帮我把陈牧野的房子给卖出去,之后成妖还是成仙,您随便。”我拿起杯子,笑着去厨房。刚起身,便遭到一只玩偶的愤怒袭击。

  回到家,我把自己关进房间,对着一堆从么么甜品店拿来的宣传资料冥思苦想,一个让商品打翻身仗的创意推广方案有多难?不就是将文字与商业需求结合,我只能自学成才了。

  我真的太过于自信……

  当我顶着熊猫眼出现在我家餐厅时,我妈的声音近乎尖叫。“宝贝!你这是要强行拉升你的保护级别吗?”

  熬了两天,我还是想不出方案,说出的那些狠话简直就是自不量力,信口开河。

  我趴在餐桌上,怨声怨气。

  “熊猫多好,用不着这么自虐,天生就是国宝!”

  妈递给我一杯酸奶,上面缀着几颗蓝莓。

  “不怕,妈妈会给宝贝最纯最有用最天然最营养最新鲜最有效的多重保护。”

  “什么多重保护?”

  “最……”

  “妈!我只听重点。”

  “牛奶可以让你皮肤好,蓝莓也一样啊!”妈简明扼要地说道。

  简单的两样食物搭配,竟然可以加那么多的修饰词,不过听起来还蛮舒服,大家对这样的食物会不会趋之若鹜?仔细想,类似好看又营养的搭配在么么甜品店其实有很多,花了心思,顾客却未必一一知晓,感谢我妈,推广方案终于找到了切入点。

  三天后,我将完整的推广方案拿给考拉看,簿簿的三两页纸。

  “我现在才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有才华的人。”我说的是实话。

  “看完再下标签嘛。”考拉安慰我。

  她拿着方案仔细看完,愕然问我:“你的小聪明算是用到点子上了,看完这份方案的人肯定会和我一样,只有一句话:我怎么没想到?”

  说到底,我要感谢我妈。

  “当初我和朱朱被么么甜品店吸引的一个很重要的点是什么?你知道吗?”我向考拉说明推广方案的由来过程。

  “甜品味道好。老板漂亮。”考拉自信地说。

  我一脸苦笑。

  “是是是,还是个自以为是的老板呢!我当初被么么甜品店吸引,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菜单,按日期排列的菜单,这个创意很有意思,至少帮了有选择困难症的顾客,普通顾客也会觉得有新意,我的方案不过是将细节控继续发扬光大。菜单按日期排列以外,还要按照生活方式来排列,喜欢熬夜的人就可以点对皮肤修复有好处的甜品,喜欢运动的人可以点对身体能量补充有好处的甜品,喜欢宅在家里的人可以点对改善身体亚健康状态有好处的甜品。至于方案提到的网络营销其实也很简单,你不用给我打友情分。”

  “我不会打友情分,我是个商人,看中的是利益。”

  “那陈牧野房子的事,一周之内解决啦!”我不忘提醒她。

  “好。”她望着我笑。

  我给出的方案并没有多么好,但考拉的肯定对我仍然是一种鼓励。

  “谢谢你。“我的谢谢有两重意思,一是谢谢她对我肯定的鼓励,另外也要谢谢她帮忙为陈牧野的房子尽快找到买家。

  她不会听不懂。

  “毕竟你爸是秦天,你不可能一点大佬的遗传都没有。”

  “我外表像他,头脑可能像我妈。”我调侃自己。

  不过是耍了个小聪明交了一份答卷而已,还不足以支撑我成为梦想家。

  我回家去补觉。

  被考拉的电话吵醒时,我正在做梦,梦到我和晓风在海边踩在软绵绵的沙滩,吹着新鲜的海风不知道多惬意。醒来才发现我整个人已经掉转头,脚放在枕头上,难怪踩得又软又舒服。

  “房子买家找到了。你快来我复兴路的店里,朱朱也在。”

  我火急火燎地赶过去,朱朱刚从彼镇度假回来,神采飞扬,这回不是因为艳遇,假期是浩南特意安排的惊喜礼物,泡温泉,赏熏衣草,吃原生菜,够在我们面前炫耀一个月了,炫耀的是浩南对她的那份浪漫心意。

  “明天上午我陪你一起去找买家。够意思吧?”考拉递给我一张写着地址的便笺纸,别致的淡绿色,上面写着一句清新范的英文。

  “这便笺纸制作得好精致。”我接过便笺纸说。

  “考拉说你给她做了个推广方案,很不错。她夸你不但聪明还很有商业头脑,好像挺担心你会把她比下去。”朱朱说。

  考拉在一旁淡笑不语。

  陈牧野的房子终于顺利售出,我拉着考拉到酒吧里庆祝,她买单。

  “我买单是因为你的推广方案确实有用,你设计的新宣传册放出去以后,各家店都反应说客人有增加。所以你的酬劳是可以到么么甜品店任何一家店免费消费半年,每次限额不超过200元。”

  我喜出望外,没想到一个创意方案还能有报酬。

  “是不是觉得很开心?”考拉问我。

  “嗯。”

  “其实我想问你……另外一件事。”考拉很能喝啤酒,我最多喝一瓶。

  “什么事?”我问她。

  考拉直视着我的眼睛。“你为什么帮陈牧野?你们俩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?”

  我垂下眼帘。“我帮他的原因只有一个,我善良!”

  考拉哼一声。

  “对谁都善良!”我厚着脸皮补充一句。

  考拉像没听见,继续喝酒。

  陈牧野收到后,打电话给我,说了一些感谢的话。

  “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到南城当面谢谢你。”他的声音充满疲惫,独自一人去陌生的城市,从头开始全新的生活,艰辛可想而知。

  “你那里下雪了吗?”我问他。

  “没有。雪城今年特别奇怪,迟迟不下雪,等得我脖子都长了。”

  我有点失望,如果下雪了,说不定我可以去雪城看雪,顺便看看他。

  “春天都快来了,应该不会下了吧!”

  “你真的想来雪城看雪景?”他仍不相信我会去雪城看雪。

  我想一下。

  “哦,倒不是,只是觉得不要浪费雪城这个名字嘛!”

  “雪城也可能变花城,现在气候条件这么恶化下去的话。”他有点悲观。“你还没有上班吗?”

  “没有,放心,我不会饿死。”

  他笑一下。

  “难道你准备嫁人?”

  我轻叹一声。

  “有人要的话未尝不可。”

  “唔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“也许过完这个冬季,也许再晚一点,我也不知道,我的自由,我的快乐,我的理想,都会统统消失不见。”我说。

  “凡事应该往好处想。”他安慰我。

  这句话送给他才对。

  “说不定明天早上你一睁开眼,雪城就开始下雪了。”我咯咯地笑。

  “能听到你的笑声真好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没什么,很晚了,睡吧!”

  “晚安。”

  “再见!”他挂掉电话。

  为什么他不对我说晚安?

  从来没有过。

  我数着日子游荡,不久以后,我会怀念现在。

  “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南城?”我靠在沙发上问考拉。

  她正要拉开窗帘,看我一眼。

  “去哪里?”她拉开窗帘,外面阳光温暖。

  “不知道。”一个人走的勇气,不是谁都能有。

  考拉跌坐到沙发上,表情很认真的问我。

  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  我一脸轻松地望着窗外。

  “没有,征求意见嘛!”

  她很严肃的问我。

  “什么时候走?走多久?要我陪你吗?”

  “是不是有想见的人?”考拉的眼光太毒,什么都瞒不过她。

  “给我来杯红酒。”唯独感情,不想再讨论。

  “想不想去看看你上次方案实施以后的成果?”考拉起身准备出门,她褪下身上的睡裙,换上一袭黑色长裙,露出光滑的后背。“珠光路的店今天有促销活动,想去看看吗?看看你的劳动成果。”

  “我开始骄傲了。”我有点兴奋。

  珠光路处在南城的南北交汇点,繁华到夜无眠。么么甜品店的三家店中,属这家店面积最小,房租贵到离谱。

  我们站在店外不敢进店,店里仅有的三张桌子已经坐满,吧台前的单人椅也坐满了,收银台前面也挤满了人,三名年轻的工作人员忙得没有一点空闲时间。

  “你应该给他们涨工资,他们很辛苦。”我对考拉说。

  “我发奖金从来不手软。”考拉说。

  “听说新菜单出来以后,来这里的情侣好多。”考拉的眼里有羡慕也有怅然。

  其实我也有点羡慕。

  痛快的谈场恋爱,于我们,总是遥不可及。

  考拉进去店里帮下忙。

  我等她忙完一起吃中餐。

  去餐厅的路上,遇见罗列,她穿着一件淡绿色长裙配白上衣,长发披肩,很清新的样子。

  “你好。”我走过去打招呼。

  她抬眼见是我,有一丝诧异。

  “真巧。”

  “找个地方坐坐?我请客。”我对她说。

  我以为她会拒绝。

  “我请。”她朝附近一家咖啡店走去。

  “陈牧野过得好吗?”她拿着小勺子轻轻搅拌动着杯子里的热咖啡。

  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,她的脸色有些苍白。

  “你觉得呢?”

  她眼神愤然,还带着一点嘲讽。

  “他不是有你吗?”

  “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。”我说。

  她不会相信我,在她眼中,我就是破坏她和陈牧野感情的可耻的第三者。

  “他很可笑,以为他能躲我一辈子。“

  我想起一直放在我包里的那些照片,终于有机会给她。“我有些东西要给你。不,应该是还给你。”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叠放了好久的照片递给她。

  她将那些照片紧紧握在手里,情绪失控,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眼中流出来。

  我递纸巾给她,心里也跟着发酸。

  曾经深爱过,这些照片就是见证。

  “他说这些照片拍得很美,那个时候也很快乐。不应该扔掉。”

  她低头轻轻抽泣。

  过了一会儿,她的情绪平静了一些,将照片收进包里。

  我不知道应该跟她讲什么。

 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挂件。“这个是陈牧野的,替我转交给他。”

  难道是他们的订情之物?我犹豫着。

  “这个挂件,是他不小心掉了,我捡到的,没机会还给他了。你帮我还给他。”

  我这才接过那个小挂件,是一个字母W的小铃铛,声音清脆,很别致。

  “还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吗?”我问罗列。

  “没有。”

  我以为她会就此放下了。

  小铃铛在我手里晃荡着发出清脆的响声,似乎我又多了一个去雪城的理由。

  天气预报,雪城一直是阴天。

  我准备买下雪穿的羽绒服。

  “羽绒服?你要去哪里?”朱朱陪我在商场里转,终于找到一家运动品牌有出售羽绒服。

  “去一个下雪的地方。”我的眼睛在货架上流连。

  “和谁去?”

  “我一个人。”

  “你爸妈会同意?”

  “这就是我今天拉你出来的原因,你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一个人。是你和我,我离开南城期间,你绝对不要在我家里出现,明白吗?”

  朱朱无可奈何地答应。

  “朋友就是这么利用的呗!”

  “嗯,明白就好。”

  “颜色鲜艳的棉衣,有没有?”我问迎上来的售货员。

  售货员从货架上取下一件桔黄色棉衣。

  “今年的新款,人气很高,不过有点挑肤色。”

  “就它吧!”我满意地去收银台付款。

  “不试穿吗?”朱朱和售货员同时问我。

  “不。”

  付完款,我开心地提着羽绒服和朱朱一起离开商场。

  “你要去哪里?”朱朱问我。

  “雪城。”

  “哦,真的要一个人去吗?”

  我知道朱朱不可能有空陪我去,她和浩南已经开始计划结婚的事。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为什么不找考拉陪你去?”

  “她在计划开第四家店,哪有空陪我这个闲人疯?”

  “那祝你一切顺利。”朱朱说。

  “谢谢。”

  我忍不住穿上羽绒服,兴高采烈地开车回家,车子刚驶进别墅区便遇到林迈和傅颜,他们准备出去,我摇下车窗和他们打招呼,两人望见我身上的羽绒服,免不了大惊小怪。

  “打算去哪里滑雪吗?”林迈问我。

  “是啊。”我很得意的样子,对即将开始的一个人旅程充满了期待。

  “羽绒服的颜色很适合你,很好看。”林迈的夸奖,让傅颜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。

  “再见。”我笑着向他们道别。

  “再见!祝你玩得愉快。”林迈说这句话的时候,我已经轰下油门加速往前。

  很奇怪,见到林迈与傅颜在一起,我竟没有丝毫的不愉快,看来,忘记一个人真的只是时间问题。

  刚走进家门,收到陈牧野发来的短信,雪城三天后将迎来首场大雪。

 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。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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